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跛脚羊的冬天
夏京收      ①他出生的第二年，或许是因为营养匮乏，反正与他同龄的孩子都遍地跑了，他还是不能站起来走路。又过了几年，他终于离开了母亲搀扶他的那双手，但也没能像两个哥哥那样在田野上撒欢儿般地奔跑——他的右腿是跛的。贫穷的屋檐下，从有记忆开始，他觉得父亲好像就没用正眼看过他一下。食物匮乏的饭桌上，偶尔出现过几次令他垂涎欲滴的面食，幼小的他却从未敢伸过手，虽然母亲一再地递给他。他盼望有一天，父亲能像递给两位哥哥那样亲手递给自己一个面馍，然而父亲的大手却永远只递向两位哥哥。
      ②那年的冬天特别冷，他家那头大黑羊却立在皑皑白雪里咩咩地叫着，痛苦地生产了。大黑羊一连生下了三只小羊崽，其中有一只却是腿部畸形的——有一条腿没有蹄。鲜红的雪地里，满头大汗的父亲提起腿部畸形的小羊崽，淡淡地对母亲说：“扔掉吧，成不了材的，况且，留下来恐怕老羊的奶水也不够！”听到父亲说要扔掉小羊，他急忙抢到父亲的面前，苦苦哀求着父亲，说：“跛脚的小羊会长大的，再说，它也不一定会长得比那两只瘦呀。”那天，父亲沉默了许久，将小羊留了下来。晚上，“丰盛”的饭桌上，碗里盛着炖好的大黑羊生产后留下的胎盘，父亲破例递给了他一碗最多的。
      ③以后的日子里，饭刚吃了一半儿的他，常常揣起菜饼之类的饭食就去打草，他说饭在路上吃。深更半夜里，他常以去院子里大解为由，披着破棉袄为那只跛脚羊偷偷加夜餐。淡淡的月光下，他像喂孩子似的将自己省下的饭食，一口一口地嚼碎，细心地喂给跛脚的小羊。
      ④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几只小羊渐渐地长大了。正如他所说过的那样，那只跛脚羊果然不比其他两只瘦，整天活蹦乱跳的。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抚摸着小羊笑笑说：“这家伙，没想到比那两只长得还大了，还是个母羔儿，不愁生上几窝羊崽。”一旁的他听了心里美滋滋的。
      ⑤第二年的春天，父亲做了一个惊人之举：将家里的四只羊一并牵到集上去卖。他躲在一边偷偷地流了泪，那只跛脚羊身上有他用心裹着的多少梦啊！但令他和母亲都没想到的是，父亲只卖掉了三只羊，他将那只腿部畸形的羊又牵回了家。“这只羊人家南集羊肉馆不要。”父亲说。可是，卖给宰羊的又不是卖给户里养羊的，人家怎么会不要呢？更令他们预料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。一段时间后，父亲用卖那三只羊的钱把他送进了东庄小学。一直以来，包括他在内的村里人早就认为，这个家里上学的资格在他二哥身上。二哥能干，人又机灵。父亲的这一举动，令村里人感到大惑不解的同时，也令他感到震惊。
      ⑥时光荏苒，十年寒窗苦读后，他听从了父亲的建议，走进了一所市里普通的医科院校。这是父亲对他学业的唯一一次干涉。后来，他所在的城市里便多了一个有名的医生，这个医生的右腿是跛的。再后来，他成了省城里最具权威的一所医学院的院长，他的医学论文多次在业界引起轰动……
      ⑦这年中秋，他特地从省城赶回乡下老家与年迈的老父团聚。那夜，皓月当空。红酒与月饼香飘四溢的酒桌上，他与满头银发的父亲对饮着。这时，院子里忽然跑进来几只活蹦乱跳的小羊，是当年那只跛脚羊的后代，那只跛脚羊早已死去多年。他曾听母亲悄悄地说过，当时那只老羊死去时，父亲的眼圈红红的。面对这几只活蹦乱跳的小羊，他咂了满满一口酒，咽下，对父亲说：“爸，你知道当年那只跛脚羊为什么会比其他两只肥吗？”父亲淡淡一笑：“还不是当年你半夜出去为它偷偷加了口粮。”他一下子愕然了，多年来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秘密啊！父亲用手摸了摸嘴，接着说：“当年我半夜起来，月光下，知道了你小子给那只跛脚羊开起了小灶。那年集上怕卖掉它伤了你的心，所以就又把它给牵回了家。你升学时，觉得你做事心细，暗地里又有股犟劲，当年对只羊都那么好，何况对人呢，就建议你从了医……”
      ⑧泪，一下子淹了他的面庞，他突然明白，自己，原来竟是父亲心中一直用爱喂养着的一个梦啊！
（1）通读全文，按照文中“他”的行为轨迹，给下列选项排序。

CBD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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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.他中秋夜与父对饮，揭开当年的秘密。
B.他苦求父亲留下了跛脚小羊，并精心照料。
C.他因跛脚自卑，渴望着父亲的关注。
D.他被父亲送去上学读书，后来考上医校，成为名医、院长。
（2）结合情节，说说第⑤段和第⑧段加点的两个“梦”字的含义。
①他躲在一边偷偷地流了泪，那只跛脚羊身上有他用心裹着的多少梦啊！
②自己，原来竟是父亲心中一直用爱喂养着的一个梦啊！
（3）下列对文章标题的含义及作用理解有误的一项是

B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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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.标题引发读者对“跛脚羊在冬天怎么了”的追问，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。
B.内容上直接写出了跛脚羊和跛脚的他经历过“冬天”后，迎来了“春天”。
C.“跛脚羊”一语双关：既指那只畸形的原本要被父亲扔掉的羊，又象征自幼跛脚的他。
D.“跛脚羊”作为行文线索，贯穿全文。
（4）品味下面句子，体会加点词蕴含的情感。
又过了几年，他终于离开了母亲搀扶他的那双手，但也没能像两个哥哥那样在田野上撒欢儿般地奔跑——他的右腿是跛的。